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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拉開窗簾，讓和煦的陽光透進來，這個陰暗潮濕的房間已經吸收了太多的水氣，梅雨季節過後難得爽朗的天氣，我盤算著終於可以清理回收籃裡的衣物，不過那些得在我叫醒他之後。
早上八點。
我搖晃在窗下熟睡的少年，似乎又熬夜趕報告的樣子，或是其它我不確定的工作，他總是很忙碌。少年任我晃動毫無清醒的意念，真是壞心眼，我只好一邊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邊輕聲喚他。
「快點起來，你不是十點有課？」
「…那種課不上也無妨。」
明明就醒著，幹麻總是逼別人做討厭的工作才願意把眼睛張開呢。我有些不悅的壓著久未出聲的喉嚨，可能是過於乾燥的緣故隱隱約約地感到刺痛。
「早安，──。」
「…」
我含著淚水─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，簡直是痛得快哭了──忿忿的盯著他瞧，少年也回望著我，似乎決定沒聽見回應就不起身。
「…早安，爸爸。」
我像隻鬥敗的公鹿一樣垂頭喪氣的説。少年狡猾的笑了起來，然後跪在床邊給了我一個早安吻。
「乖孩子。」
早餐是法國吐司，和火腿，這已經是我所能做到的極限了。少年毫無怨言的動著筷子，或許對這個年紀的人來說，早餐吃什麼並沒有特別的喜好吧，儘管已經有好一段時間都是吃相同的食物了。沒辦法，這就是我的極限。
「呃，爸爸。」事到臨頭我才感到猶豫和羞愧，不過對方已經抬起頭來注視我，不講開來不行。
「有什麼事？」
「就是…」我越講越低下頭，感到羞憤欲死。「我可以，去外面嗎？」
「你對家裡，有什麼不滿嗎？」少年依舊帶著微笑的表情，但是眼睛已經失去了剛才的溫度，在，看著我。
「不…沒有。」糟糕，透過聲音都可以感受到他憤怒的程度，我緊張的冷汗直流，好不容易壓下的淚水似乎又將奪眶而出。
「那麼是討厭我囉？還是嫌爸爸做的不夠多？」
「我沒有…」
「騙人。」少年冷笑，他放下筷子站起來，拿了擺在桌旁的背包頭也不回的就要離開，我連忙跑過去扯住他的手。
「你要去哪裡？」我急著追問，但是他卻很快的揮開的我指尖，露出一如往常溫柔卻冷漠的笑臉。
「那還用說，當然是離開你啊。」少年彷彿理所當然的丟下這句話，乾脆的不帶任何依戀地鎖上門，只留我獨自在門邊痛哭失聲。
為什麼會想要出去呢？我邊流淚邊懊悔的想，這裡明明是他替我製造的箱子，我只要安好的在這裡生存就好了。
活著，活下去。
不要死。
這是爸爸對我唯一的要求，於是我也答應他會永遠在他身邊。事到如今為何會突然地想要出去？明明現在的我已經不能夠融於社會之中了。
我發誓我只為你而活。
當時在水裡，在雨中，我向他立誓。不用淚水做為媒介那太廉價簡直隨處可得，我用我的全部起誓。
啊啊，不可以死。可是好難過，好痛，快要窒息了，感覺好像肺部的空氣被抽空，手也好痛，溫熱的東西源源不絕從手腕的缺口流出來。真好哪，溫熱的東西。
§
張開眼睛少年在我身邊。一句話也沒說，冰冷的眼神像是要刨去我這身腐肉，以便看清藏於底下蔵青的屍骨一般。
爸爸，我的手好痛。我想出聲卻發現無能為力，伸手一摸發現脖子上也纏著一圈厚實的繃帶。為什麼呢？有缺口的地方明明是手腕，但是手上的傷痕卻已經消失了。
「這是懲罰，你不需要跟人溝通，也不需要跟人對話。所以我把你的聲帶吃掉了。」少年這麼說，爸爸這麼說。好吧，沒有關係。反正我是用所有的一切來發誓，所以就算全部都吃光光也沒有關係。
「乖孩子。」
少年讚許似的點點頭，然後像要安撫我一樣親吻我痛覺擴散的四肢。從腳趾開始，他細碎的吻小心謹慎的遍及每一處細胞，所到之處接疼痛入骨，但又輕易的引起一陣顫慄與愉悅。
我滿心歡喜的在名為愛的痛楚中燃盡成灰。
fin
080404 |